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犹豫 (第3/4页)
难看?遇到什么事儿了?” 正在往水杯里倒水的严虹手一抖,差点儿就把水倒出去了。她叹息一声把暖瓶盖子塞上,放好后才说话。 “你们可能想不到,计划生育办的人,昨天半夜押了一个临产的孕妇住院。那产妇生过俩女孩了。听说被抓住的时候就一直在哭诉她丈夫是三代单传,还跪着求计生办的人不要给她引产。她在外面躲了大半年,昨天夜里被计生办的人,还有公安局的警察,从亲戚家抓回来了。” “你们科给她引产了?” 严虹的脸色黯然,抖着手端不稳水杯。她颓然地放下了水杯,声音也是颤抖的。 “昨天半夜进医院就按着给挂了雷夫诺尔。今儿下班前那女人生了一个足月的男孩子,白白胖胖的,七斤多。她婆婆抱着孙子不撒手,哭着说他家终于有孙子了。” “已经生了俩女孩子啦。那她是农村户口吗?” “不是。前年生老二的时候,她就给单位开除了。听说他对象的单位,这回也不会留他对象了。” “我记得雷夫诺尔引产的孩子活不下来,真的假的?”李敏追着严虹问。 严虹黯然点头,“她们家还不知道那孩子活不了几天呢。我们科里的老护士说,有的能活三天。我看那老太太狂喜的模样,还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受得住。” “计划生育都多少年了,他们怎么还敢超生?这是第三胎啊。” 一句话,让屋子里的年轻女孩都陷入沉默了。 严虹半晌才开口道:“我不是说该让她们超生,而是看着那个哭声响亮、好胳膊好腿的欢实新生儿,明后天就会死了,心里难受。 我难受的是那个新生儿就要死了。他发育的很好,出生后的评分是十分。为什么那么多七老八十、苟延残喘、下不了床的肺心病、癌症患者,明知道治不好、就剩了等死了,还要在医院里做无谓的治疗?” 她捂脸哽咽着,泪水从她手指缝里流下来。 冷小凤上前抱住她,“你别哭啊。你想想我们科保温箱里的那些新生儿。谁该活?谁又该死呢?” “是啊。严虹你可别哭了。我实习的时候还见过一个五岁就得了壶腹部恶性肿瘤的呢。生死的事儿,谁说得清楚啊。” 严虹哭得打嗝。“要是属于妊娠中期流下来的,不能存活,我也不会难受。可他足月了,还是个健康的,是个活人了。这与杀人有什么不同?” 是呵,把足月的孩子用这种方式引产下来,与杀人有什么不同吗? 李敏拽出严虹的洗脸盆,从衣绳上扯下严虹的毛巾,把才打回来的热水倒了一些,刚刚够浸湿毛巾的,然后她拎着毛巾角一下下抖散热气。等不那么烫手了,拧出来递给严虹。 “擦擦脸吧。这事儿我们说什么都没有用。计划生育是国策。计生办的人要是不狠点儿,那些想超生的还不知道得有多少呢。 只能说他们运气不好,在孩子出生前被找到了。或者在计生办找到他们的时候,孩子已经出生了,计生办的人也不会去把孩子摔死的,是不是?” “是啊,严虹,他们就是运气不好。那些得了肺心病、癌症的,也不能就不让人家活了,是不是? 再说现在也不是雅典那时候了,新生儿要先经长老选择。真那么干,我们儿科就不用设置新生儿病房了。” “唉。身体健康的不给活。生下来就需要抢救的,还要耗费金钱去治疗。我怎么就觉得这世界有点儿不对劲儿呢?” 李敏伸手点点刘娜的脑门,“你要变哲学家?要反党?还这世界不对劲儿呢。哎,我和你们说,我们科的那个新娘,今天死了。” 李敏硬生生地转了话题,然后回到长条桌前做好,抽出书包里的工作日记,翻到最新的一页填上年月日。 “就是蜜月得淋巴瘤的那个?” “是啊。所以说这谁该死、谁该活着的事儿,咱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。有时候最多安慰几句,能做的太有限了。” 严虹抽了一下鼻子,用毛巾在脸上胡乱地一抹,然后把毛巾扔到水盆里,抄起闹钟拧上时间。“到时间了,看书了看书了。把有限的能干的干好。” 工作的压力大着呢,哪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想生死、去想该不该的。四人各自拿出专业书本,围坐在长条桌前开始用功。 日光灯管白惨惨的清辉,笼罩住四个带眼镜用功的姑娘。 医学这专业,就是干到老、学到老的行业,就是属于拳不离手、曲不离口的行当。对于参加过高考的人来说,大学意味着他们在哪里渡过四年的快乐时光;对考上医科大学的人来说,则意味着在哪里继续五年或者是六年的高三生涯。 医大每学期都有补考的人,每学年也都有降级和被退学的人。 医学本身就是逆天而行的事儿,死在半路上也是理所应当的、正常的事情。甚至